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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:慈恩寺


时令进入冬季,小寒已过,大寒却还在前头等着,岭南虽然地处南方,冬季依然湿冷。

刚刚下过一场薄雪,道上行人很是稀少。

晌午时分,沿着官道,一辆马车正由西向东缓缓行驶着,车厢内坐着一老一少,老者是位青袍文士,手边搭着把拐杖,面色姜黄,正在闭目养神,少年八九岁,神清目朗,睡意全无,不时挑帘看向窗外。

二人正是从小渔村一路辗转而来的李药石师徒。

岭南有三州,青州,泉州,云州。

此刻,他们早已离开泉州,进入云州地界了。

常言道:天有不测风云,人有旦夕祸福。进入云州地界后,孙药仙忽然旧疾复发,病情竟是一日重过一日。

原来,早些年间,孙药仙采药时曾跌落山崖,摔断了腿,伤及脏腑;所幸命不该绝,被一赶山猎户所救,背回家中,细心调养之下,缓过一口气来。

可惜猎户也只懂得一些粗浅医理,用些普通草药,治疗得不甚彻底;等孙药仙一个月后清醒过来,已经错失了治疗的最佳时机,纵使医术再高妙,却已无力回天,成了瘸子,腹内也留下了些暗疾。

孙药仙本性豁达,心想自己这次能大难不死已属万幸,又岂能贪心不足,得陇望蜀。

于是一年后,待身体完全康复,便拜谢过老猎户的救命之恩,开始遍走各地,云游四方,每到一处,尽采当地奇药异草,收集整理,编撰他的《本草纲要》,以完成心中的“宏图伟志”。

“师傅,该吃药了。”

李药石摸出一个白玉瓷瓶,拨开瓶塞,倒出一粒紫红色的药丸,放入师傅口中,又取过水壶,给师傅喂了一口水。

看着师傅姜黄的面容,日渐消瘦的身体,心里一阵阵难过。

自从家中遭难,亲人遇害,自己亡命于江湖,多亏师傅相救,传艺授业,宠爱有加,二人名为师徒,却情若父子;如今师傅恶疾缠身,自己却束手无策,焦虑、彷徨、自怨自艾,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。

这些天他一直在研究师傅的病情,也尝试了多种药方,却收效甚微。

他的医术都是师傅所授,师傅都无良方,他又能有什么好的办法。

尽管他天分极高,几乎尽得师傅真传,可毕竟年岁尚浅,经验不足,还需历练。

“师傅,我们这是要去那?”

“慈恩寺”

“为什么要去慈恩寺?”

“去找智贤大师,也只有他能治师傅的暗疾了。”

马车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了一个时辰左右,离开官道,驶入了一条南向去的岔道。

岔道比起官道窄了许多,弯弯曲曲,穿林过桥,一路逶迤向上,隐隐朝着一座小青山而去。

大约又走了五里多地,终于来到小青山脚下,马车稳稳停了下来,车夫从车辕上跳下,一打车帘,道:“客爷,慈恩寺到了!”

慈恩寺正是师徒二人此行的目的地。

十多年前,孙药仙云游到此,就寄宿在慈恩寺,和寺中的智贤禅师志趣相投,谈医论药,相交莫逆。

这次远道投奔而来,一来是向智贤禅师求医问药,二来也是为了躲开贼人的追踪。

慈恩寺就建在小青山之上,小青山倒不是很高,百十米左右。后面还有重山无数,山势高大,千峰万障,正是云州著名的云梦山脉。

小青山前缓后峭,从山门开始,拾级而上,山中建有五六层院落,足见寺中香火鼎盛。

打发走车夫,李药石搀着师傅来到山门前,只见师傅从怀中摸出一颗暗红色念珠,递给看门的一个小和尚

“烦请师傅将此物交给智贤禅师,就说故人到访。”

小和尚双手合十一礼,转身朝山上跑去。

时间不大,就见一身披红色袈裟的胖大和尚急步赶来。

此人身高脖粗,肚大腰圆,嘴上满是油光,倒像个酒肉和尚。

人还未到,洪亮的嗓门就先挤出门来:“哈哈哈,是孙老弟到了吗?十多年不见,你可还欠老衲一顿酒……”

正说着突然一捂嘴,扭头朝四周望去,见周围并无方丈、长老身影,才拍了拍肚皮,长吁了一口气。

守门的几个小和尚位低辈小,既不敢管也管不了,只是望着他直皱眉咧嘴。

“智贤大师还是这么风趣,我们只在一起喝过茶,何曾喝过那黄汤。”孙药仙抱拳一礼,打着圆场。

“对对对,喝茶,是喝茶,”

说着走上前来,左手摸着光头,右手拉住孙药仙的衣袖,一阵挤弄眼色道:“这些年我可收藏了不少好茶,这次你来得正是时候,可得好好品品。”

看他佛家高僧的打扮却挤眉弄眼的样子,李药石强憋住笑,却差点憋出了内伤来。

“这是我新收的弟子,来,给大师见礼”孙药仙说着拍了拍一旁站立地李药石的肩膀。

“晚辈李药石,拜见大师。”

李药石口中恭声道,接着双膝一曲,就要跪下行礼。

“哎,孙老弟,不用这么多礼嘛!你知道我一向最烦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,走走走,还是随老衲上山品茶是正经!”

一边说着,一边抢过孙药仙手中的行李,顺手在包袱上捏了捏。

只见包袱里鼓鼓囊囊的,触手感觉像是有几个瓶子模样的器物,却正是孙药仙特意带给大师的岭南名酒:一壶春。

师徒二人被安排在山腰左侧的一间客房里。

这里是智贤禅师的一个私人小院,离前山大殿较远,偏僻幽静。

小院虽然不大,却也有五六间房子。院内开有药圃,植有各种药花药草。

别看智贤禅师平素放浪不羁,却药道高超,慈恩寺内百十人口,大病小恙,全指望着他。就连寺外之人求佛问药,也全出自他手。

因此,智贤禅师在慈恩寺内也是地位超然,方丈知其本性不羁性情洒脱,只要明面上过得去,也就听之任之了。

一切安置妥当之后,智贤禅师将孙药仙师徒请到自己屋,说是要给二人接风洗尘。

堂上孙药仙和智贤禅师南北对坐,李药石居中相陪。

桌上摆着六菜一汤,都是寺里伙房烧的素菜素汤。桌旁支有一个火炉,炉上放一水壶,壶内水汽袅袅,却是烹茶之用。

茶过三巡,菜过五味。

智贤禅师放下茶杯,关切地道:“孙老弟,观你面相,面色姜黄,嘴唇发干,疾在肝脾,莫不是旧疾又犯了?”

“大师高见,确是旧疾又复发了,昔年承蒙大师救治,这次远道而来,还请大师再施援手。”孙药仙一拱手道。

智贤禅师也不客套,挽起衣袖,伸出食、中、无名三指,轻搭在孙药仙右手手腕处,双眼微闭,仔细感知了一会,沉吟道:“脉如枯叶沉江,虚浮无力,迟滞阻塞,乃器脏衰褐之相啊!”

说完起身走进内室,不大一会从里面抱出一个小瓷坛,轻轻放在桌上。

“孙老弟,这可是老纳这几年的珍藏,你品鉴品鉴。”

说着拍开瓷坛上的泥封,顿时,一股酒香溢散开来。

“大师,你有没有搞错,师傅有羌在身,不宜饮酒!”

没等孙药仙说话,李药石急忙站起来,怨嗔地说道。

孙药仙和智贤禅师看着李药石,却是相视一笑。

孙药仙抬手虚按,示意李药石先坐下,然后面含笑容,说道:“不妨事!大师的酒非同一般。你尝尝就知道了。”

智贤禅师给三人各倒了一碗酒,再把泥封小心的封好。转头看向李药石,气呼呼地道:“臭小子,你懂什么,老衲这酒对你师傅的病可是大有益处,岂能和那些市井的酒相提并论。凡事不能想当然,墨守成规,多学着点啊!”

李药石一脸懵逼地看着眼前的酒水。

酒水呈琥珀色,酒香四溢,看不出什么端倪,于是他端起酒碗一饮而尽。

酒水入口微辣,入腹微凉,酒味绵长,唇齿留香,只是香气中还略带了一丝腥气。

他正在疑惑那一丝腥气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时候,腹中却先是一热,继而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暖流沿着经脉向全身骤然扩散开来,暖流所过之处经脉扩张,血液循环加快,每一块骨头,每一寸肌肉,都仿佛被慰斗慰过,又仿佛被浸在一个温泉里,通体舒泰,受用无比。

“啊!”李药石再次站起,惊叹道:“大师,这是什么酒啊,这么神奇!再来一碗。”

“再来一碗?”智贤大师瞪了李药石一眼,摇了摇光头。

“哼,小气!”李药石一撇嘴,扭头坐回椅子,嘴里却小声地嘟囔道。

孙药仙展颜一笑,看向李药石,解释道:“药石,非是大师舍不得,此酒乃是用蛇胆,熊胆等十二种珍贵药物泡制而成,名曰“十二重楼”,饮后腹内发热,药力借着酒劲能贯通全身十二处经脉,通筋活血,强身健体。只是药劲连绵雄厚,需十二个时辰才能完全化解吸收,故此一天内饮一碗足矣,多饮无益!”

智贤禅师却摇了摇头,道:“十二重楼虽好,却也只能延缓你的病情,器脏衰竭,非常药可医,老纳也是束手无策啊,惭愧,惭愧!”

“大师,当真不行了么,求求你再想想办法,救救师父!”

李药石却是“扑通”一声跪在地上,央求道。

智贤大师一手扶起李药石,面露沉思,一时却是没有说话。

“石儿不必如此。当年为师坠崖不死,便已将世事看淡。虽然心中有两个心愿未了,一是编撰《本草纲要》,完成祖辈的遗志,二是寻找失散的师妹,我们当年是有婚约在身的。如今《本草纲要》基本已成,第一个心愿也快了了,而这么多年过去,一直也没能找到师妹,实在负她良多,以如今残损之躯,婚约之事也不用再提了。人生在世,不如意者常十居之八九,生死由命,不必强求。”毕竟孙药仙也是医道名家,对自身的情况十分了然,心中早有所料,闻听大师之言,却是坦然说道。

“倒也不是全无办法,有一法,或可一试。”

智贤禅师忽然想起什么,一拍脑门道:“有一种蛊名叫“金蚕王蛊”,传说有起死回生之效,定可解孙老弟之危。”

闻听大师之言,李药石心中大喜,天无绝人之路,总算是看到了一线希望。

原来,智贤禅师出家前乃是岭南苗家寨地地道道的一名蛊医,家传蛊术,医道高超。

蛊术最早出现时,乃是苗人独创的治病法门,而蛊,则是一种专门治病疗毒的药。

相传蛊乃是造蛊的人将多种虫子放入同一个器皿内,使其互相啮食、残杀,最后剩下的唯一存活的虫便是蛊。后来蛊被一些人利用来害人,蛊术便演变成了巫术、妖术。

智贤大师不愿与那些邪恶之徒为伍,愤而出家,落发慈恩寺,一边继续深研蛊医之道,一边借佛门之手治病救人,却也过得逍遥自在。

“只是……”大师却又皱了皱眉,道:“金蚕蛊的制蛊之法倒是不难,但成功率却是极低。而最难的是,需要寻找到十八种药龄至少在百年以上的特定珍稀草药喂食金蚕蛊,方能助其进化为金蚕王蛊。”

“大师放心,只要能治好师傅的病,金蚕蛊进化所需的草药我一定给您全部找来。只是这金蚕蛊……”

李药石自信在草药的采集上绝无问题,但说道培育金蚕蛊,却是一窍不通,不禁语气迟疑起来。

智贤大师爽朗的哈哈一笑,说道:“金蚕蛊的培育之法老纳倒是可以教你,而且明天你就可以过来学习,只是这报酬嘛,每天一瓶一壶春,如何?”

“真的?”李药石见大师放水,开心的大声道:“谢谢大师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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